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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欢迎收看第61期讲点黑话。
10月29号，欧洲最大的本土动力电池企业Northvolt，也叫北伏公司，宣布在美国申请破产保护。
虽然北伏公司财务状况极其糟糕的消息在几周前就已经在能源和金融行业里传开了，但正式新闻落地还是让欧美主流媒体版面上一片震惊和哀叹。
惊呼，因为北伏公司是欧洲资金实力最雄厚的初创企业。从2016年以来它已经筹集到了上百亿美元。但据提交给破产法庭的文件，目前北伏账户上可以动用的流动资金只剩下3000万美元左右，但同时负债却高达58亿美元；哀叹，则因为北伏公司是当下欧洲甚至整个欧美最大的独立动力电池企业。从它创立开始，生产就寄托了“欧洲产业自主”的巨大希望，欧盟官方都曾经亲自为它鼓掌。当它申请破产保护的消息传来，所有主流媒体和研究机构的评论毫无例外都认为欧洲在动力电池乃至整个电动汽车领域遭到了重大挫折，影响甚至波及到了北美。
而之前看好北伏的投资人，如今也都损失惨重。欧盟发言人承认，在北伏公司崩溃当中，欧盟战略投资基金因为对北伏公司提供了大量贷款担保，预计至少要损失近3亿欧元。
不过它们并不是最倒霉的。德国大众汽车集团和投行高盛旗下基金是北伏公司最大的股东，分别持股21%和19%。有媒体已经做了计算，高盛基金在北伏破产案当中损失估计会超过9亿美元，大众汽车还要更多一些。另外，在欧洲、北美以及日韩还有几十家投资者，我们甚至还在北伏公司的投资人目录中找到了“周大福珠宝”，它在23年D轮融资时入场，当时北伏的估值还高达200亿美元，现在它们都要做好相关投资全部清零的准备。
可以说，北伏公司很可能是近几年全球失败最惨重的风险投资案例，至少也是“之一”。更让欧洲业界和舆论感到震动的是，北伏公司几乎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在创立和早期之内，它看上去满足了一切成功的必要前提：论资金，上百亿欧元甚至可能更多的投资对一家初创企业，即便属于重资产行业，也充足到了奢侈的地步；论政策，它是全欧洲乃至北美的宠儿，一切申请都是绿灯，一律快速放行。并且它还得到了数十亿元的各种补贴和优惠，可以让全球所有同行都羡慕到流口水。甚至它都不需要考虑怎么推销自己的产品，在巅峰时，北伏手握的订单数量，合同价格超过500亿美元，远远超过了它未来数年内所有工厂的最大产能。有钱、有政策、有订单，再加上欧洲作为全球资格最老的发达经济体，技术高地，似乎也不会缺人才和技术。
北伏大火获成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即便退一步说，它至少没有迅速溃败的理由。但事实摆在眼前，北伏失败了，而且失败的极为惨烈。这甚至让一些人提出疑问，欧洲甚至所有欧美国家，除了特斯拉那种本身就有很大需求的汽车企业，或者与亚洲公司合资的公司，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发展电池这一类制造业了？
近年无论在美国还是在欧洲，促进制造业回流，都是政界和媒体积极鼓吹的概念。本来北伏应该是一个“重建先进制造业”“夺回工作岗位”的正面典型，但如今却成了惨重的教训，它是怎么发生的呢？中文网络对这则新闻最初回应多是嘲笑北伏公司打环保意识形态牌打到想入非非，在北极圈造电池，那么高的成本，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肯定会是场败局。但问题其实并不那么简单。
北伏公司创业的背景是全球动力电池行业几乎被东亚中韩日垄断，美国只靠的特斯拉资产自销，才勉强保住了一席之地，而欧洲就更不入流了。即使从一开始就是媒体的宠儿，集全欧希望于一身，北伏公司也知道自己在成本上，至少在短期内根本不可能与亚洲同行正面竞争，同时在技术上也难以拿出优势，所以才更要猛打“环保牌”。这样才能在政界和媒体的支持下，营造出“为环保贡献积分”的气氛，劝说甚至半强迫下游企业顶着高价采购自己的产品，而最多时高达500亿美元的订单证明这套营销手段本身非常成功。
当然北伏“环保牌”能起效的真正背景其实在于欧洲政界和产业界都强烈希望建立“本土电池产业”，摆脱对亚洲企业的全面依赖，但北伏能够为他们营造出合适借口也算是经营水平高明。不过虽然失败的关键并非“环保上头”，但北伏申请破产的直接原因却更加可笑：它交不出货。
去年北伏的亏损从前年的2.8亿美元暴增到12亿美元，但收入只有不到6000万美元。它拥有号称全欧最先进的“超级工厂”，面积相当于71座足球场，3500名员工，300多台工业机器人，设计生产能力60吉瓦时，可以为100万辆电动汽车提供动力电池。但根据瑞典《每日工业报》获得的内部财务报告，实际上，北伏根本无法按预定计划实现生产目标。其主力工厂产能最多只能达到设计能力的5%，这种情况已经至少持续了6、7年之久，而管理团队对此或者束手无策，或者还要更糟，竟然无动于衷。
通过对已知信息的整理分析，我们发现，欧洲那些悲观主义者也许真是对的，北伏走向破产经历很可能证明如今欧洲就是不懂怎么建设电池工厂，进而甚至可以怀疑对于新兴的工业部门，欧洲现在都缺乏人才，不懂得如何组织生产。
因为北伏的失败，并不是出产公司常见的核心团队另有心思，没有把精力真集中在经营上，或者创始人赞成的只是融资和PPT，美好的行业前景和先进的技术主要靠吹牛，在忽悠到投资后，就忙着设法变现脱身了。
相反，它看上去是由一个资历深厚、经验丰富的团队领导，并且认真按照官方政策导向、主流智库和媒体分析建议做事，结果却一败涂地，这比北伏这家百亿美元级企业破产本身更让欧美舆论受到巨大的冲击。
在最初开始筹集风险投资时，北伏打出的第一张王牌就是宣称自己的核心团队实力强劲，是真正的制造业资深人士，并且有着显赫的实际业绩，不是那些只有商科文凭、对专业技术只有一只半截的“纯经理人”。
北伏的两名主要创始人都是本世界欧美最成功的新创工业企业——特斯拉的前高管，并且还不是财务、营销之类“软性岗位”出身。相反，按履历看，他们是大众印象当中标准的“理工男”、制造业专家。
北伏主要创始人、CEO皮特·卡尔森（Peter·Carlsson），据说曾是马斯克的心腹大将，他担任过特斯拉集团的全球供应链负责人，在Model S车型的研发生产中功劳颇大。2022年获得了瑞典皇家工程院金奖。
而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北伏北美公司首席运营官保罗·切瑞蒂（Paolo·Cerruti），是他当初的副手，也是特斯拉全球供应链和运营规划副总裁。并且他在入职特斯拉之前，还在雷诺-日产集团工作过15年，对动力电池最重要的下游产业——汽车业了解很深。
不过在北伏创始团队里，没有动力电池或者化学材料学专家。CEO卡尔森倒是20年前曾在爱立信手机的电池部门工作过，但身份是采购专员而不是技术工程师。为了弥补这个弱点，北伏又从大名鼎鼎的巴斯夫集团旗下，挖来了巴斯夫与另一家老牌企业日本户田工业会社合资的电池材料公司负责人阿武保郎。
此人据说是业内超一流专家和管理者，由他担任北伏的首席技术官。阿武保郎到任后不久，北伏就宣称研发出了全球单位能量密度最高的方形锂电池。对阵容如此华丽的核心团队，北伏公司重要的融资方大都非常满意。欧洲投资银行的代表就公开表示过，高管团队的专业水准是北伏公司最强的优势，这让他们对项目很有信心，于是批了10亿美元的贷款。
不过在申请破产、CEO卡尔森也下台后，对管理团队的批评终于滚滚而来。从主要融资银行得到的信息，北伏虽然以动力电池行业的“欧洲特斯拉”自诩，野心重来很大，大计划制定了一个又一个。但在之后的执行上，往往都是灾难般的混乱，进度永远严重落后于计划日程表。
前面提过，一份内部报告透露，北伏工厂产能只有设计指标的5%不到，但甚至这个数据也经过粉饰。因为直到今年9月，北伏“超级工厂”才首次达到这一指标，之前几年实际比例已经在1%左右。对此，北伏的管理层除了不断宣称“我们正在学习到经验”之外，从没有采取实质行动加以整顿，可是CEO还有心情带着部下去划雪“团建”。
这让人们想起了马斯克管理企业的一些传闻。据说在项目遇到困难、进度徘徊不前时，马斯克就会长时间连续泡在工厂里，亲自和各级主管、工程师交流，分析问题，并一个一个制定解决方案。如果企图蒙混过关，就会享受到他的“重拳”。对比之下，号称“特斯拉成功团队”出身的北伏高管们，到底有没有在马斯克身边取得“真经”，恐怕只能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北伏申请破产后，还有人提出质疑，为什么这家企业要把总部和主要工厂设在瑞典而不是更靠近欧洲地理和人文中心的地区，这削弱了它的竞争力，对它最终破产影响很大。
对于这个疑问，调查核实的结果：“不是，但也是”。
工厂地理因素并不是北伏失败的关键，但是综合各方面条件看，北伏选择在瑞典起步可以认为是一个合理的决定。但是之后北伏的多项关键决策包括超级工厂的具体选址、技术人员招募方向以及对自身和行业搬产的定位，越来越脱离现实，最终走向了破产之路。
北伏一开始把大本营设在瑞典，原因实际很简单：因为几名主要创始人都是瑞典人。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曾经在瑞典以外长期工作，并在跨国企业里成为高管，但他们决定要独立创业时，最重要的人脉关系以及政策扶持还是要回到老家瑞典去寻找。
北伏早期最重要的风险投资人就是瑞典金融家哈拉尔·米克斯。他投资了多家与“气候转型”有关的企业，但都集中在瑞典，可以推测这并不是偶然的。米克斯也许非常爱国，个人对瑞典情有独钟，或者他在撮合投资时，原始出资人对他同样有某些技术指标之外的特殊要求。
另外还有一个强大的理由支持北伏选择在瑞典开始自己的事业——瑞典政府愿意出钱出力。2016年，瑞典能源署给了北伏公司约200万欧元的贷款，这是北伏公司第一笔正式收入。2017年1月，北伏完成了第一轮风险融资，投资1200万美元。第一批风险投资人当中，就又有瑞典能源署。仅仅一年后，瑞典政府又给了北伏公司1800万美元的补贴，并立即再加入欧盟“创新金融”计划，从而在欧盟手上拿到了5250万欧元的优惠贷款。之后数年，北伏在欧洲投资银行、欧洲战略基金等金融机构多次获得几十亿融资，背后也都有瑞典官方的大力支持，并为其中很大部分贷款提供了国家信用担保。
瑞典还是欧洲可持续能源产量最大、价格最便宜的国家之一。它的水电一向非常发达，近年风力发电也异军突起，现在两者合计已经占瑞典总发电量的六成左右。
同时，瑞典还出产电池生产所需的多种原材料，比如石墨和镍。从这些条件看，北伏一开始选择在瑞典扎根还算是一个合理的商业决策。
但接下去，北伏就连续做出了一系列最终导致它崩盘的错误决定。
正式成立后，它把自己的市场工厂和研究实验室设在了瑞典首都斯特格尔摩附近的韦斯特罗斯，但把自己的第一家“超级工厂”，也就是量产基地设在了瑞典北伏的小城谢莱夫特奥。刚才提过，网上有人说它位于北极圈内。准确讲到也不是，北极圈是北纬66度34分，而谢莱夫特奥的纬度是64度76分，但这点差距对于普通人来说意义确实不大。
北伏公司选这么偏北地点建厂，当然也有自己的理由。电池生产很耗能，北伏声称到2026年时，它一家的耗电量会占到瑞典总用电量的2%，所以必须找一个能源供应又大又稳定的地方建厂。并且从创立起，北伏就标榜自己生产“全世界最环保的电池”，为了符合给自己设定的形象，它坚持所有生产都必须使用“欧洲的清洁能源”。而谢莱夫特奥周围有丰富的水力资源，有14座水电站正在运营当中，近年又在积极建设风电，可以满足北伏对“瑞典”的庞大胃口。并且当地电力公司，还答应给北伏一个很好的优惠价格。
另外在选址背后，可能还有瑞典政府的某些推动，毕竟瑞典同样有“拉近地区差异”的政治需求，不过最后决定前肯定还是在北伏自己手上。然而北伏管理层在得意自己的“环保形象”时，显然根本没有考虑谢莱夫特奥一共只有几万人口，只靠当地劳动力，根本无法支撑起北伏工厂，大部分员工必须从外地甚至外国招聘。但即使对瑞典人来说，这座小城也有些太偏远了。而当地冬季的严寒气候和漫长极夜对于瑞典及北欧地区以外人士更有着“每日心情-1”的负面作用。这对招收足够且合格的工人额外增加了很大困难，也更加难以留住人才。根据雇主评估网站GlassDoor的报告，虽然北伏给出了超过一般同类岗位的薪酬，但它的员工流动率以欧洲标准而言仍然极高。可能北伏管理层在最初制定计划时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大问题，甚至以为只依靠瑞典最多再加上周边欧洲地区的人力资源就能够支撑起北伏项目顺利进行，这也是老牌发达经济体常见的傲慢。
但缺少合格员工正是北伏轰乱倒下的最大原因。根据专业媒体提供的信息，北伏其实从一开始就很依赖外国服务商提供的技术支持。这些服务商大多来自东亚，比如它的工厂大量采购了无锡先导智能装备公司等中国企业的设备。而在产品研发和生产工艺上，据说北伏主要依靠日本和韩国企业的技术支援，它的第一款测试电池就是由日本企业代工完成的。
开始接待依靠“外脑”支援还属于正常，但内部消息透露，北伏在员工培训和组织上管理一直相当混乱，这几年时间基本都浪费了，自身队伍的技能几乎就没有什么进步。
许多外包服务人士都吐槽，北伏员工的整体专业技能根本不匹配他们的名气，有人甚至做不到遵守基本的工作规范，而他们的上司对此却似乎毫不在意。
从2019年工厂正式投产以来，北伏已经发生了20多起严重事故，数名员工在工作期间意外死亡。按普通思维逻辑，一家工业企业，现有工厂连自己的主打产品都无法正常生产，从上到下早应该急得睡不着觉了。但直到流动资金耗尽前，北伏的主要精力居然还放在继续拉长战线、扩大规模上，宣布要在德国、加拿大等地再建三家超级工厂。仅是加拿大魁北克项目就计划投资70亿美元，甚至还宣布要开发什么“木质电池”，主打一个“有钱不怕乱花”的形象。
如果现在回头看，其中思路倒也可以理解。解决不了生产问题，就没有收入；债务到期，资金链就要断了。如果能再上几个更大的项目，再多借几笔更大的贷款，就能暂时把事情糊弄过去了。P2P、恒大们就最喜欢这么干了。但即便之前北伏账户和宣传做得更好，新贷款也到位更快，暂时又混过去了，也只会把债务炸弹积累得更大。从之前7年的经历看，没有外力强势插入整顿、只靠北伏自己，再给它7年，也理不顺生产。而一家只能按设计指标1%~5%运转的“超级工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甚至是一个“奇迹”。让人惊叹，他们居然能把事情办砸到如此地步，北伏究竟是怎么会“塌房”这一步的呢?
摊开说，无非就是傲慢。由于傲慢而无知，由于傲慢而拒绝学习，由于傲慢而迟钝，甚至在发现问题后仍然不愿意求救，尤其不愿意向有能力拉自己出泥潭的人求救。
北伏最初犯下的最大错误不是给自己加“环保”人设，也不是工厂选址失误，而是没有看清或者说不愿意承认欧洲电池产业不只是“产能规模”落后，而是全方位不如东亚。曾经欧洲用大机器生产、用“价廉物美”淹没了全世界所有“充满文化光彩”的手工业，但现在却拒绝承认以标准质量、大规模生产产品是先进工业的关键特征。所以，他们满足于自己在实验室里也能搓出性能最顶尖的动力电池，却回避了在整个欧美找不到一批懂得如何组织大规模生产的本地人。至于需求量更大的基层员工，更是下意识觉得以瑞典之发达，哪怕在谢莱夫特奥这种地方，随便在马路上贴张纸，招来的难道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员工吗？在欧洲任何地方问出这个问题，都有且只有一个“正确的回答”，可惜现实狠狠打了欧式政治正确的脸。
北伏确实引进了阿武保郎，但一个超级工厂至少要上千人才能正常运转起来，仅仅一个阿武保郎是没有用的。它需要的是数百名甚至更多的专家，驻扎在工厂几年，手把手地教新晋员工们，才能把他们从“麻瓜”变成“巫师”。专家或者说熟手，其实是有的，并且多得很。无非欧美很少，但东亚到处都是。仅仅是委托几家猎头公司，就可以搞定的，代价实际也不会太大。即便出于“可以理解”的政治因素，不愿意请中国来，那还有韩国、日本可选。并且北伏引进设备和服务时，供应商也派来了不少人支援，他们都是真正的业内行家。但根据亲身经历者吐槽，北伏根本就没想过系统性组织员工跟随学习，个人愿意主动学习的员工更是少之又少。
中国人当年从欧美引进先进生产线时，那是谦逊甚至谦卑的低下头，向“洋人”虚心取经的。自此年前大众在上海设立第一家中外合资汽车厂，中方为外方技术人员开出了上百倍于中国工程师的报酬，然后每个“洋师傅”身边都会仅仅跟着一个“学徒组”，不管“师傅”肯不肯传“真经”，举手投足间总会露出不少真功夫。
而今天的北伏不要说把自己当成“徒弟”，连承认暂时要当一当学生都不行，只会不断重复“我（们）是最好的”，即便问题摊在他们眼前了，还是坚持一种傲慢伪装的镇定，但最后，物理规律不惯着他们。这说明，在光鲜的外表下，北伏公司可能都不被称为现代工业企业，甚至还不如100年前他们的工业前辈。1924年的欧洲工厂，在设备和技术上当然远远不如今天，但他们不断总结生产中发现的经验教训，学习新知识的劲头却可以把北伏甩得看不到尾灯。
最后，分析下北伏的未来以及对欧洲动力电池产业的影响。虽然在理论上，北伏目前处于破产保护阶段，仍然可以继续正常经营，只要能和债务人达成协议，就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这种可能性实际很小，原因其实已经在前面解释了。它的内部管理和技术根底已经被人彻底看穿了，完全就是一团糟，不可能通过小修小补来挽救，否则之前早就能做到了。剩下还有价值的主要就是设备、原料、厂房，但这些资产折旧速度很快，并且只有在真正的行家手里才能发挥作用。恐怕在不久后，债权人就会把它放上拍卖台，只求多少收回点老本。
而在北伏惨败之后，欧洲以及北美或者其他亚洲以外地区对于建立“本土独立电池产业”的期待大概率都会暂时进入低谷，毕竟比北伏更好的创业条件，很难再凑出来了。
北伏败亡这个案例冷酷地指出一个客观事实：欧洲制造的根基已经动摇了。在历史优秀的传统行业，比如机械、模拟电路、燃油车、船、飞机，靠着过去几百年积累的本钱，以老牌企业为核心的欧洲产业相有一战之力，但在新兴产业上却是全面被动。从前这种现象主要集中的IT和互联网产业上，还可以说是个例。不过现在随着新世纪的新产业一个个逐渐壮大成形，欧洲工业的老态、疲态越来越掩盖不住，那个发动了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欧洲似乎真的已经远去了。
不过可惜的是，虽然中国企业在动力电池行业占据领先，全球十大动力电池企业里，中国就占了六席。但“北伏跌倒”这份意外之喜最大的收获者目前看来却是韩国企业。当下的欧美对中国在电动汽车和与之相关产业许多的优势极其敏感，心理上非常抵触。虽然北伏走到破产地步，主要原因明显是自身管理不善，给了它最后致命一击，抢走德国宝马汽车20亿欧元订单的也是韩国三星公司。
但这些都不能阻止欧美媒体普遍强行把北伏垮台与中国企业的“强势”联系在一起。在这种心态下，欧洲动力电池市场上韩企才一直是最大的赢家。去年欧洲前五大动力电池供应商内，韩企占了三家，LG排名第一，出货量比第二名的宁德时代高出一倍多，所有韩企加起来更占据了欧洲市场的三分之二。因为在欧洲和北美市场的优势，今年二季度，韩企在全球动力电池市场的份额同比有所上升。并且，在自己单打独斗失败后，韩企以及相对更小一些的日企正在成为欧洲、北美讨论的“救兵”。
就此看，虽然“欧亚大战”似乎已经暂告一个段落了，但是亚洲或者说东亚内部的“电池战争”还远没有到见分晓的时候，这场争夺下一代能源产业的斗争可能仍然漫长而惨烈。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感谢大家收看，我是不讲废话的黑岛人，我们下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