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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关注隔壁韩国医生集体辞职和罢工。
原因是2月6日,韩国政府宣布从2025学年高考开始扩招2/3的医学生,从现在3058人增加到5058人。理由是医生短缺导致基层医疗困难,地方财政体系有崩盘的危机,新增名额集中分配给非首都圈地区的医学院。医生团体强烈反对,2月15日大韩医师协会在全国各地集会,数百名医生、实习医生以及医学生上街要求政府撤回计划。他们认为儿科或首尔圈外地区缺医生不是数量的问题,而是医疗政策、制度和分配的问题。医生工资低得离谱,再加上担心刑事处罚等原因,才导致医生总是避开妇产科和外科,并称与其期待扩招在10年、15年后产生效果,不如真诚地参与拯救正在崩溃的基本医疗体系的讨论。也有一些批评人士指出,医界人员实际上是在担忧扩招将导致他们的收入减少。
集会第二天,大韩实习和住院医生协会表示,与首都圈五大医院医生代表商议后决定,这几家医院的实习医生和住院医生将集体辞职。19日开始,提交辞职报告的医生超过1000人,五大医院之外请辞的人数也有数千,并从今天(20日)开始全面罢工。还有40所医科大学的学生威胁要集体休学。实习住院医生占上级综合医院人力资源的30%到40%,一线医疗难免出现混乱。韩国政府正在动员公共医院和军医院等资源,并扩大在线看病的服务范围。
这是27年来,韩国首次扩招医学生,不过政府与医界在扩招问题上早就发生过冲突。2020年7月,文在寅政府计划未来10年将医学院招生名额增加400人,当时也是医师协会主导全国医生集体罢诊,最终政府与医疗界妥协,扩容公共医疗资源,停止扩招。大家可以回顾第160期睡前消息。现在,尹锡悦政府还没有妥协的打算,称扩招2000人没有调整的余地,并将严惩医界的集体行动,可能包括吊销医师执照。医疗界部分人士提出“政府斗不过医生”,总统办公室表示,各方可以有不同意见,但医疗界不应拿患者的生命当赌注。事态正在演进,先回顾一句《共产党宣言》的话:
资产阶级抹去了一切向来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职业的神圣光环。它把医生、律师、教师、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
中小学每天一节体育课已经逐渐落地,但在实践中又出了新问题。
2月3日,一名在深圳工作20多年的中学物理老师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上说,今年1月起,深圳要求初中每天一节体育课。按照省课程的标准,九年级每周正课34节,信息、劳动和艺术各一节,语文、数学、英语、体育各五节,这就去掉了23节,还剩下11节,要分给物理、化学、历史、道法,最终可能是物理、化学、历史各三节,道法两节,这样分配导致四个小科目无法完成正常的教学任务。学时不够的学科会想方设法去抢课时,课间、午休、延时,学生和老师都会非常疲惫。学生作业负担加重,课堂上解决不了的,只能通过布置大量作业来完成。恳请教育局领导能组织一线老师讨论,找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深圳市教育局2月5日回复称,学校可在保证周总时长不变的情况下,自主确定各科目周课时数和每节课的具体时长。这回复等不等于没回复不好说,但说明一点,一些政策在大方向上固然没问题,但在各地各部门落地过程中需要细则,也要给落实单位足够的自主权。更大的问题是,教育是整个社会问题的一环,在整个社会还是高度内卷的状态下,小修小补让补丁之间也相互打架。
此外,温州教育局近日就中考体育征求意见,长跑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的满分标准较往年都下调了15秒,并增设了0.5分档。男生引体向上的满分从10个降到8个,女生仰卧起坐满分由50个降到46个。原因是近三年受新冠、甲流、乙流等叠加影响,学生的心肺功能有所下降,调整后浙江大部分设区市的标准一致。
去年底,最卷国考笔试落幕,省考开始了。
六省市和深圳已完成比试,其余二十多省预计三月联考,同一时段组织公共科目考试,部分省份使用统一试卷。相比去年全国扩招16%,四省扩招超一半,今年多地却小幅缩招。安徽省公务员局2月19日公告,省考25个职位达不到规定的开考比例,招录核减或取消,总共少招26人,最多的是法官助理和警察。上月,福建也公布了省考取消或调整部分录用,减招24人。广东去年创下了近十年招考的最高峰,今年缩水5.2%,12179个职位,计划招录17307人,减少951人。但广东仍是全国招考最多的省,且近一半是县级以上职位。同样招考破万的还有四川、山东、湖北,同比增长49.7%,增长28.0%,下降7.1%。不过四川大幅扩招,是因为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的省考合并,实际招录下降,降幅也比较明显。上海、辽宁、湖北、广东、江西减招超5%,山西、广西、贵州、河南、安徽扩招超5%,山东扩招28%,天津大增63%。浙江、江苏、北京、福建、海南、新疆兵团和上年基本持平。
政策限制和财政压力是主要因素,去年的机构改革方案明确,中央和国家机关各部门编制统一按照5%精减,地方党政机关编制精减由各省党委结合实际研究确定,而受经济和财政形势影响,政府财政供养人员支出压力增大,地方扩招动力明显不足。省考也更卷了,学历门槛继续提升,大专学历可报考职位不断下降,硕士及以上明显增加,竞争比提高,辽宁招录人数和岗位下降,但报名超过23万,比去年同期增加了4万多。浙江22.2万人参加比试,弃考率22.4%,而去年近17万人参考,弃考率40.8%,竞争比显著提升。
不知不觉说了师医公,那就再聊聊警察。
2月18日,央视新闻报道,预算不足,美国明尼苏达州一城市解散了警察队伍。看上去事情不小,但内容只有160多字,城市大小都没说,查了一圈中文也没有更丰富的报道,只好自己去找,发现正好是一个“小切口·大问题”。
2月15日,明尼苏达州卡尔顿县穆斯莱克市(Mosse Lake)报告,因为担心预算不足,市议会投票决定解散本市的警察队伍,改为同卡尔顿县(Carlton County)警局签订执法合同。美国的县(County)是州的下一级行政区划,可以对应理解为我们的地级市,但美国的很多县仅仅是地理单元,并非行政实体。其实美国的州和县翻译成邦和郡可能更好理解。市政主要起源于历史上自发形成的自治城镇,重要标志之一就是成立自己的治安官办公室,招募警察负责本地治安。因此县通常要大于市,但除了要交联邦税和州税,大大小小的市镇跟所在州县并没有行政统属关系。
穆斯莱克市2021年人口普查,常住人口约2500人,但居民只有一千多人,另外一半是设在当地的明尼苏达州监狱囚犯。去年秋天,市议会以资金紧张为由,把原本5人的警察队伍缩减到了3人,今年1月又有2人辞职,只剩下最后1人。维持5人的警队每年要花90万美元,而今年的公共预算才280万美元。争议主要在于预算是否真的山穷水尽,市长就反对解散,表示仍有超过10万美元的公共安全资金结余,还可以向州申请资金。
美国地方警察是由市政自己出钱招募的治安官,现在交通和通信技术十分发达,觉得自筹警局不划算,转而向所在的县警局或者邻近地区购买执法服务也很正常。或是发生丑闻后解散,比如警察压死黑人的明尼阿波利斯市,2020年就用“社区治安”代替警察,具体可回顾第132期睡前消息。
除了地方财政缺钱,美国的警务人员本身也在不断流失,这是不少市镇警察队伍难以为继的主因。去年8月,明州东南小镇古德休(Godhue)警察集体辞职,今年1月,威斯康星州大本德市(Big Bend)警局5人同一天辞职,规模瞬间缩水一半。去年,纽约市警察局离职超过2500人,德州奥斯汀市160名警官离职只补充了75人,一些911报警电话甚至几小时得不到回应。
美国各州和地方政府警务支出,过去40年基本稳定在4%以下,大城市平均8%。洛杉矶和芝加哥高达18%,绝大部分用于警察的薪水和福利。警察和警察工会对地方政治的影响力大,几十年来警察预算一直“不可动摇”,疫情期间许多城市的公共预算减少,但是警务预算基本没有受影响。但现在工作压力导致警察离职,另一方面近两年的工资和物价上涨,很多警察去大公司或者商超当保安,收入要比警察高得多。而离职潮进一步增加了在职警察的负担,形成了恶性循环。
国内的警务改革有异曲同工之处。
2月15日,《人民公安报》报道内蒙古包头市公安局机关撤并内设机构11个,撤并派出所32个。旗县区公安机关撤并内设机构3到5个,全部推行“两队一室”模式,探索实行派出所与交警中队“两警合一”,推动机构优化重组。以撤并派出所为关键词搜索,发现去年8月以来山东济宁市金乡县、烟台、临沂、日照莒县、青岛、四川自贡、绵阳、广东梅州、内蒙古兴安盟等地都发过派出所优化调整公告,大批派出所撤销、合并、暂停运行。
不少地方解释,“要进一步加强派出所标准化建设,有效集成现有的警务资源”,希望广大市民谅解和支持。这一方面是因为去年3月,公安部《三年行动计划》改革要求,市县警力向派出所下沉,派出所警力向社区前置,要求派出所警力达到区县总警力的40%以上,社区民警达到派出所总警力的40%以上,而市辖区公安分局要推行“两个50%以上”。按要求,农村的派出所民警应不低于5人,城区派出所不低于20人,因警力现状所迫,为了达标只能合并部分基层单位。而且基层警员良莠不齐,今年1月,一名律师到山东菏泽参加朋友的婚礼,在酒店要求查房人员出示警察证后,被背拷至派出所。警力下沉或许有利于提高基层的执法素养。另一方面还是与地方财力有关,就像事业单位在清理编外人员一样,近半年来,伴随着派出所合并,辅警离职潮也是热门话题,而辅警的部分工作交给了街道和社区网格员。
很久没有推荐论文了,今天最后推一篇。
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财政是国家治理的基础和重要支柱”后,国内财政学界掀起过财政学基础理论本土化的大讨论,但是困于学科的边界无法摆脱“经济化”的问题。《社会学研究》杂志今年第一期刊文《财政社会学的起源、发展与启示》,提出“现代公共财政”的产生是为了应对社会大转型所引发的社会秩序问题。
财政社会学之父是奥地利政治经济学家鲁道夫·葛德雪,他既跟随经济学家阿道夫·瓦格纳学过财政学,又跟随齐美尔等导师系统学过社会学。葛德雪是维也纳社会学会的创始人之一,1909年同齐美尔、韦伯等人创建了德国社会学会,是当时德国极为活跃的学者、学术活动组织者和马克思主义者。葛德雪指出,财政社会学是一门用社会学方法分析历史和现实经验中的财政问题的学科,他特别注重从“社会结构”的角度来分析财政收支之间的关系。财政社会学的关注重点不在于税收的种类和数量,而是它们的运用,要从“社会结构”的角度告诉人们国家“怎样以及从何处获得财政收入”,“从社会中哪个阶级身上取得税收”,这些收入“花在哪里”,哪些人受益,“需要多大及什么样的公共管理工具”。
透过财政收支,不仅能看到社会,还能看到国家的性质以及国家与社会的关系。也就是“预算是国家剥去了种种迷惑人的意识形态外衣后显露出来的国家本质”。财政绝不仅仅是一堆经济数据,更是一个关于政治、经济和社会的综合性问题,因此需要使用社会学的整体主义方法来研究,很契合我们工作室研究的主题。
本期参考信息就是这些,我们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