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家好，2020年4月12日，欢迎收看101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2020年3月30日下午，凉山州出现森林火灾，很快逼近西昌市区。当地兼职消防员紧急出动，由于风向突变，18名扑火队员和1名向导牺牲。
1年之前，2019年3月30日下午，凉山州木里县发生了森林火灾。同样是因为风向突变，31名扑火队员牺牲。
凉山州连续两年出现重大的火灾，都导致消防员伤亡惨重，是偶然还是有特殊原因？
连续两起火灾都发生在3月30号，肯定是偶然。但是，从自然和社会环境看，凉山州频繁出现难以扑救的火灾，是大概率事件，其中有天灾，也有不自觉的人祸。
凉山州的自然条件，用中学地理知识就能基本解释。凉山州在横断山区东部，靠近青藏高原。
北方的冷空气容易被青藏高原和横断山脉阻挡。如果遇上暖冬年份，冷空气弱，而且极地涡旋往往偏东，能到达大凉山地区的冷空气就更少了。
另一方面，中国一半以上的降水来自西南方向的暖湿气流。中国的西南部有个青藏高原，所以西南气流会绕着青藏高原，从横断山区进来，明显提升了横断山区的温度。西昌1月份的平均温度差不多10摄氏度。
对于火灾来说，温度只是一个因素。如果高温多雨，也不会有严重的火灾，但是，印度洋的暖湿气流是是季风环流，只在夏季有大陆热低压中心的时候才会进入大陆，冬季的西南气流尽管也比较温暖，但在西风带影响下，起源是阿拉伯伊朗高原，途经印度西北的塔尔沙漠，一路向东平流，非常干燥，只加温，不降雨。在冬天和春天，西昌附近的气候和北面阴冷的四川盆地几乎是两个世界。西昌到成都的高速通车以后，成都人冬天最喜欢到西昌去晒太阳。
再看前面那张表，西昌1月份平均只有1.2个雨天，到3月份平均气温提升到16度，依然只有2天下雨，四五月份的降水才出现明显上升。所以3月底4月初温暖干燥，最容易出现火灾。两次3月30号出大事，和当地的气候是有关系的。
在横断山区内部，干热程度也有很大区别。中学课本上应该提到过"焚风"概念。横断山区高山深谷交错，空气水平移动的时候，被迫跟着地形产生垂直移动。
山顶气压低，山脚气压高。一团空气从山头降到山脚，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就像气缸里面被活塞挤压的空气，被外界压缩做功，温度越来越高，形成了能几小时把庄稼吹枯萎的干热风。所以，横断山区河谷里面又比整个凉山区域更干更热，遇到火源就燃烧。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西南干热河谷，森林在3月份几乎被烤干，有个火种就能燃烧，而且往往是从山谷底部往上燃烧，蔓延速度非常快，救火很艰难，消防队稍微不小心就会被火场包围。
说完天灾，我们再说人的问题。
这张图是西南部分地区的居民点分布图，可以看到，西昌附近人口不算少，这是因为彝族虽然经济比较落后，但自古以来就是农业民族，不像牧业民族那样地广人稀。另一方面，彝族搞的是山地农业，没有成片土地，所以居民点比较分散。
彝族的经济模式，很晚才逐渐脱离刀耕火种状态，文化上崇拜火，最大的节日就是火把节。而且生活区域昼夜温差大，几乎每一栋传统住房都有火塘。无论基层怎么控制，也总有生产生活的火种落入森林，一旦出现就是火灾。
这些不利条件过去也有，为什么最近几十年凉山的火灾有上升趋势呢？
这要用凉山地区的生态史来回答。明清时期，内地人口快速增长，玉米这种高产坡地作物进入中国，相当一部分汉族移民进入凉山地区，山地开垦越来越严重。晚清到民国，四川盆地一些商人来采金矿铜矿铁矿，没有燃料，就砍木头。最后还有四川军阀在这一带开荒种鸦片，有人预计，如果民国时期的经济状态再持续十几年，凉山地区的成片森林就会彻底消失。
50年代刚解放的时候，西昌城区人口只有几万人，但是周围的山已经完全没有植被了，为了做饭，打柴要到十几公里之外去找灌木和枯枝。这时候至少西昌城区周边绝对不用担心森林火灾。
50年代大跃进时期，新中国开始在全国大规模造林，明显提高了森林覆盖率。西昌是造林的重点地区之一，主要手段是飞机播种，配上地面养护。
到了60年代，西昌已经有一些山头开始生产木材了。1963年、1965年、1978年，国家林业局三次在西昌召开全国和南方飞播造林现场会，向全国推广凉山经验。这是现在火灾威胁的森林来源。
大规模造林当然是好事，但是从最近的情况来看，当时选择云南松作为主要的树种有点问题。云南松耐寒、根系发达、生长速度快，而且对干热河谷的环境比较适应，可以从河谷一直长到寒冷的山头。作为一个山区居民，我小时候就知道，松塔和松针是最好的燃料。因为松树会分泌油脂，落在地上的松塔和松针含油量尤其高。所以稍微有火情，整棵树就能从下到上烧成一根火把。
松针含油量高，表面有一层蜡，另一个效果就是不容易腐烂，要上百年才能完全回归土壤。松树下面厚厚一层松针，看起来很有生命力，实际上地表其他植物都被压死了，土壤表层基本不存水。松树耐旱当然无所谓，但是这意味着火灾来的时候，连用来蒸发降温的水都没有。最近几十年松树越来越多，地上的松针越来越厚，所以火灾的威胁也越来越大。
http://www.greentimes.com/green/news/pinglun/lssbdjp/content/2009-12/23/content_73591.htm
我在《中国林业》杂志2009年第11期找到了一篇文章，标题是《四川凉山飞播林生态脆弱性研究》，已经提到了这些森林的火灾隐患。从最近两次火灾的报道看，消防员被火灾伤害，基本发生在松树林周围。说明我们当年的造林运动留下了很多隐患。1月10日，睡前消息第64期提到澳大利亚火灾，我说那边桉树多，油脂多，树种决定了某些火灾是没法救的。现在凉山州的问题也一样。松树和桉树比例太高，烧到一定程度，就不该用人命往里填了。最近很多媒体夸耀中国每场火灾必救，说这是社会优越性，甚至把1987年大兴安岭火灾都吹成了伟大成就，这明显是过度宣传，不用去救火的人搞远程道德绑架。
4月10日，西昌开会反思这次火灾的教训，提出整改方案。静静给大家读一段：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6902363
抓紧泸山受灾区域树种调整优化。借好外力，与专业设计单位合作，对泸山树种进行科学分析研判，提出合理化建议，以精准规划为牵引，尽快组织补植补造。坚持"变单一树种为多样化树种，变油脂含量高的树种为不易燃树种，变绿色树种为彩化树种"原则，实施用阔叶林取代部分针叶树的林分改造，营建改培型生物防火林带，下最大的决心调整云南松、直杆桉，彻底清除紫茎泽兰。
这才是科学的应对方式。如果脱离实际情况，把救火决策绝对化，无条件地用人力去保护人工针叶林，很有可能会导致更惨重的伤亡。
督工，我们的节目除了64期分析过澳大利亚火灾，第36期还分析过美国加州的火灾，这些地方的经验教训，和中国有相关性吗？
工作室的同事研究了这几个国家的自然条件和社会，的确发现了很多可以参考的地方。
前面我们提到，凉山州常年的温度偏高，3月份气温已经开始上升，但要到4月中旬才真正进入雨季，所以3月末最容易出现难以扑救的大火。这个不利条件可以用一句话总结："雨热不同期"。
中学课本告诉我们，最典型的雨热不同期气候类型是地中海气候。加州、智利、澳大利亚东南部，加上南欧都是地中海气候，也都是森林火灾高发区。这种地方如果再加上山脉形成的焚风，火灾是很难对付的。我们之前介绍过加州和澳大利亚的火灾，最终主要靠自然降雨来解决。南美洲这个地方有地中海气候，也有高山和深谷，所以火灾一旦爆发，往往控制不住，要等自然熄灭。
2017年，智利的森林大火烧起来，在空间站可以一眼看到。美国支援了一架波音747超级灭火飞机，巴西支援了一架C130改装的消防飞机，俄罗斯支援了一架伊尔76，再加上智利政府紧急动员了1.5万名志愿者上山，这才勉强避免了最坏情况。但最终还是要放弃一部分城区。
2017年1月25日，NASA拍摄的智利山火
2014年4月12日，智利瓦尔帕莱索森林大火
2019年12月27日，智利瓦尔帕莱索大火
凉山州的人口虽然还不算太少，但是经济比澳大利亚，美国都落后，灭火设备不行，只能靠人力。但人力也有耗尽的时候。2018年出现森林大火的木里藏族自治县，面积有两个上海大，总共13万人口。这13万人包括638个森林扑火队，超过1.5万人，另外还有上千名巡山护林员，换句话说，如果发生火灾，所有壮年男人都要上山。这就必然导致一批兼职消防员进入火场。刚刚发生的凉山州火灾，18个牺牲的消防员都是兼职，平时是农民，小商人。从长时期来看，让兼职人员频繁上山，重大伤亡也是必然结果。
所以，一方面我们要加强消防硬件，比如说多修停机坪，买消防直升机来替代人力。另一方面，我们可能也要像美国那样，容忍一些小型火灾的蔓延，尤其是在雨季到来前夕，火灾未必要全面扑救。让小型火灾烧掉林间蓄积的落叶和枯枝，避免积攒太多，最后形成对付不了的大火。自然界本来就定期会出现森林火灾，把一部分植被变成土壤，更新地表，人类不能完全违背自然规律。我老家是河北省平泉市，山上松树也多，最近20年封山育林，山里的灌木和落叶明显增加，结果就是连续爆发失控的火灾。凉山州的山更高，森林面积更大，也应该考虑类似政策。
但是，最根本的政策，是应该把山里的居民迁出来。第36期我们提到，加州大火的核心问题是山里居民太多，而且有保险公司支持，就算被烧了，也要在森林中间重建。居民多了，火种就多，火灾爆发频率就会上升。澳大利亚漫山遍野的桉树就是原始人用火烧出来的。另一方面，居民点多，小型火灾也会威胁很多人，就不能让森林按照自然规律发生小型火灾，只能不断灭火，最终积攒一场超级火灾。
现在凉山州的问题也一样，这里解放初期搞土改的时候，因为是和平过渡，很多政策搞的不彻底，公社时代的动员力不如内地强，所以保留了很多分散居民点。
最近十几年扶贫，各个对口单位喜欢帮助当地居民种经济作物，比如说适应地中海气候的油橄榄。这既增加了火灾的烈度，也降低了居民往外搬的愿望。
http://local.newssc.org/system/20200405/002900039.htm
总的来说，凉山州靠本地产业，没有摆脱贫困的可能。要解决问题，只有痛下决心，把主要人口搬到县城，过剩人口通过训练，外出打工，最终在外定居，否则火灾问题解决不了，火灾的伤亡也解决不了。最近几年，关于童工的新闻，基本都和凉山彝族有关，这些孩子宁可出来当童工，也不愿意留在本地继续过贫困生活。
http://news.sohu.com/20140126/n394192285.shtml
http://china.cnr.cn/xwwgf/201401/t20140104_514569963.shtml
这说明新一代本地居民也有进入现代社会的愿望。所以，从长期看，不应该赞美本地居民总动员救火，也不应该赞美就地扶贫，而是应该考虑如何让他们离开凉山。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靠农业吃饭的凉山最终会变成一片荒山，现在我们需要扩大森林，又不希望一部分公民过贫困日子，就不应该用补贴鼓励当地居民留在本地。
今天说到消防的话题，我注意到B站有一位up主是柳州市的消防政委，他和战友在B站发了很多视频，包括一些宣传视频，也有日常工作的记录，还有消防员内部培训的夜校现场，多次用睡前消息视频作为培训提纲。从视频来看，很多消防员对我们的视频内容提出了问题，督工你能回应一下吗？
https://space.bilibili.com/386466591/video
很高兴我们的节目能在视频平台之外二次传播，我很希望能到现场回答所有问题。但是今天时间有限，我只能和大家分享一些消防员的典型话题，尽量回复一下。
2月23日的消防夜校第一期，引用了第12期睡前消息。我在那一期谈了山东寿光消防队请锁匠开车锁，被收费300元的新闻。新闻上网以后，很多网民谴责锁匠乘人之危，市场监督局迫使锁匠把钱退回去了。我评论说，首先，锁匠在洪水期间出门开锁不容易，收300块没问题。其次，消防队作为曾经的军队，现在的国家机关，不能收退款，要坚持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看到有消防员评价，说我说的有点过分，不应该用"道德绑架"这种形容词。
我这里解释一下，我在节目中说道德绑架，说的是网络媒体绑架市场监督局，和当地消防队没有关系，和其他地区的消防队更没有关系。我也认为消防队员比其他人承担了更多的工作风险，理应得到一定的优待。但是，这些优待是人民通过国家机器统一给的，不能突破规则随便从民间获取资源。就算民间有舆论压力，要求额外给，我也建议消防队尽量退回，或者以联谊的方式做回报。过去消防队是军队，这样要求很正常，但政府机关也应该有类似的自觉。否则国家这么大，各地自己根据感觉去收民间的资源，很容易出现失控和腐败，对普通消防员的福利也是不利的。
前几年，某些消防干部借着消防审批的权利，到房地产企业和商业企业敲诈，拿到的好处是天文数字，可能也会拿出一部分资源投入单位小金库，改善福利。但是，必须看到，这样做必然伴随着违法审批，首先增加的是消防员自身的风险。站在普通消防员的立场上，不应该欢迎这种违规操作。
3月1日，第二期消防夜校，引用的是64期睡前消息。这一期谈到了澳大利亚大火，但很有趣，我注意到年轻的消防员更关心前面职业学校的话题，显然是因为这个话题和他们的生活更贴近，身边有很多同学去读了职校。里面有的消防员提到，初中收了职校的好处，鼓励学生报考职校，早点分流，也免得影响中考成绩，认为这种行为应该被禁止。另外一位消防员明确支持我们的观点，认为应该淘汰劣质职业学校，让就业率高的职校得到更多的资金。看来职校的改革要提速了，过去按照行政单位均匀分布的职业学校，必须死掉一大批，裁掉很多编制，才能让真正有效率的职校发展起来。
第五期消防夜校，很多消防员关注辛有志捐款问题，我觉得这个消防队的立场非常好，一方面认为辛有志是个充分利用信息带差的带货推销员，实际上已经落后于主流社会，另一方面也支持他捐款的举动。还有人冷静地说，"这笔钱他不赚也一定会有别人赚"，承认我们的社会还有一部分比较落后，给辛有志的商业模式提供了发展土壤。如果普通人都能这么思考，类似的带货小贩也就该退出历史舞台，让位给更有效率的商业模式了。
今天我们的节目又谈到了消防话题，也许能再次有幸被政委同志选中，成为消防夜校的教材。这里我感谢各位消防员的参与，感谢政委对我们节目的关注。如果其他观众愿意把睡前消息搬到线下，进行二次传播，我也很愿意进行远程交流，甚至上门参加活动。今天时间有限，我就不全面回应了。
上一期谈到了动物保护问题，督工你引用了孟子的一句话："君子远庖厨"，认为所谓虐待动物问题，其实还是人权。之所以政府要干预虐猫视频，不是因为保护猫权，而是因为传播这种视频影响了其他人的心情。我们在屠宰场、养殖场和厨房经常干更过分的事情，只是视觉冲击力没有这么大，或者没有被刻意传播，所以才不需要干预。
有的观众回复，说我们的节目混淆概念，虐猫是为了变态的乐趣，杀猪杀牛是为了获取食物，是正常需求，孟子说"君子远庖厨"，明显是后一种，不应该拿来给前者辩护。督工你怎么看？
首先，我并不喜欢别人虐待动物，但是"虐待动物"是非常模糊的描述，没法做精确定义。比如说，送宠物做绝育手术，用马鞭和马刺迫使马快跑，给牛鼻子穿环，强迫牛耕地，都是人类社会常见现象，都要直接伤害动物的身体。如果说主动伤害动物就是虐待，就要惩罚，那要坐牢的人就太多了。起码从我个人的看法，用笼子养鸟，看着乌龟把活泥鳅咬碎，都算广义上的虐待行为。
其次，
"正常需求"也没法定义。人不用牛耕地，自己种地也未必不能吃饱，但为了吃的更好，用鞭子打牛；人不吃肉也能活，但为了营养和口味，我们要杀猪宰羊，还要活蒸螃蟹；人类不给宠物绝育，猫狗也很可爱，但是为了自己方便，宠物主人会做手术破坏它们的器官。这些需求到底正常不正常，归根结底只能让每个人自己判断。滥用法律的结果是破坏所有人的自由，甚至让很多人根本不敢养宠物。
最后，回到孟子的例子，很多人听到孟子说厨房，就以为在谈论食物，说这是正常需求，这说明我们国家的语文教育有问题，这里我把孟子的整个故事引用过来。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
齐宣王看到牛在发抖，赦免了牛。但齐国王宫要杀牛不是为了吃，而是"衅钟"。"衅"字虽然经过简化，但到现在也带着"血"字。这是一种上古巫术。把生物甚至是人绑起来放血，涂到被祭祀的东西上。血液代表生命活力，涂血意味着转移活力。新铸造的钟，新做好的鼓，甚至新打造的刀剑，新盖好的房子，都要用鲜血来"衅"一下，否则就可能不好用。
所以说，孟子描述的这次杀牛，本来是要当场要割开牛的血管，让血喷到钟上面，然后慢慢放血而死，完成一个非常主观的神秘主义仪式。如果这算是正常需求，那我看不出别人按自己的心情，处理自己的动物有什么不妥。毕竟很难找到比用血涂钟更奇葩的爱好。
齐王后来也没有放弃仪式，而是用一头羊代替了牛来放血。齐王直接看到了颤抖的牛，但是没有直接看到那头倒霉的羊，所以能接受杀羊放血，觉得自己释放了仁义，孟子也赞美了他的行为。
现在我对动物权利的看法和孟子一样，屠宰场血腥太多，最好远离市区；养殖场把动物放在流水线上快速长肉，相关视频不应该到处播放；有人要处置自己的动物，关在房里不让其他人知道，这必须是他的自由。法律只应该在两种情况下干预，一是对野生动物下手，破坏了生态平衡，二是把图像和声音传到公共场合，影响了别人的心情。
我知道养宠物的人在情感上很难接受这个观点。但法律是要落实的，没有可行性的法律，就算制订也是笑话。如果没有严格定义的边界就制定法律，养宠物的家庭可能要被政府安装摄像头和录音机，狗咬坏了沙发教训一下可能会被举报，把宠物关进笼子可能会被罚款。所以，宠物爱好者不要总想着用惩罚人的方式来保护所谓动物权利。法律终究还是人的规则。
好，101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收看，我们下周再见！